他用這雙手寫出動人情詩,也奪走愛人性命|人物
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/我想擦去一切不幸/我想在大地上/畫滿窗子/讓所有習(xí)慣黑暗的眼睛/都習(xí)慣光明。
——《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》
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,我卻用它尋找光明。
——《一代人》
對一部分詩人來說,詩歌有多明媚,塵世就有多灰暗。
海子,三毛,葉賽寧,川端康成……
在這份長長的自殺者名單上,當(dāng)然也少不了“童話詩人”——顧城。
25年前,也是這樣一個秋天,37歲的顧城舉起斧頭,終結(jié)了愛人和自己的生命。
01
最好的詩人是天生的,用這句話來形容顧城再恰當(dāng)不過。
我是一個秋天的孩子。
在我出生的北京醫(yī)院附近,有一座藏式白塔。
1956年9月24日,顧城出生在北京白塔寺邊的人民醫(yī)院。
小小顧城
童年時代的顧城,就已顯露出非凡的詩人天分。
星星在閃耀/月亮在微笑/我和姐姐呵/等得爸爸回來。
這是顧城記憶里自己的第一首詩,6歲的他還不會寫字,詩由姐姐寫在一張明信片上。
顧城(中)和姐姐顧?quán)l(xiāng),還有同為詩人的父親顧工
靈魂一旦與詩歌擦出火花,就此一發(fā)不可收,小小顧城口中的詩,有著孩子眼中世界最初的純真模樣。
我失去了一只臂膀,就睜開了一只眼睛。
——《楊樹》(顧城8歲作)
樹枝想去撕裂天空/卻只戳了幾個微小的窟窿/它透出天外的光亮/人們把它叫做月亮和星星。
——《星月的來由》(顧城12歲作)
顧城一家
1969年, 時值“十年浩劫”,父親顧工被下放,顧城也跟著去了。
鄉(xiāng)下生活很艱苦,可詩歌卻讓這些灰色的日子閃閃發(fā)亮。
我和父親經(jīng)常在豬棚里對詩。
他寫一首《沼澤里的魚》,我就寫一首《中槍彈的雁》。
我們寫完,就樂一陣,然后把詩和稻草一起,塞進了土灶。
父親說:火焰是我們詩歌的唯一“讀者”。
我用木炭把這句話寫在鍋臺上,又用手指一點點擦掉。
顧城在父親被下放的農(nóng)場
這期間,顧城還開始學(xué)習(xí)畫畫。
在詩和繪畫之間,我遲疑了一個春天;后來夏天來了,我選擇了繪畫。
就這樣,繪畫和詩歌一起,陪伴了顧城一生。
你看不懂的可能不止詩人的詩,還有詩人的畫。
02
我拿出畫畫的筆,畫了老人和孩子、一對夫婦、坐在我對面滿臉晦氣的化工廠青年。我畫了你身邊每一個人,但卻沒有畫你。
我覺得你亮得耀眼,使我的目光無法停留。
1979年夏天,在一列上海開往北京的火車上,顧城遇到了自己日后的愛人謝燁。
謝燁
他說那晚謝燁的“眼睛又大又美、深深地像是夢幻的魚群,鼻線和嘴角都有一種金屬的光輝”。
早晨,車快到站了,顧城把自己的地址寫在一張紙條上,留給了謝燁。
后來,謝燁拿著那張紙條,“沿著長長的長著白樺林的道路走”,敲開了顧城家的門。
一切就這樣開始了。
顧城和謝燁
二人的戀情并不被謝燁的父母看好。
為了追求謝燁,除了一封又一封的情書,顧城還做了一只木箱,就睡在謝燁家的門口。
功夫不負有心人,1983年,相戀4年后,他們結(jié)婚了。
愛情開花結(jié)果的同時,顧城的詩歌也開始呈現(xiàn)不一樣的面貌,多了對于世界的思考。
許多今天讓我們動情不已的詩句,《一代人》《遠和近》《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》《門前》《分別的海》,等等,都是這時候誕生的。
你/一會兒看我/一會兒看云/我覺得/你看我時很遠/你看云時很近。
——《遠和近》
草在結(jié)它的種子/風(fēng)在搖它的葉子/我們站著,不說話 /就十分美好。
——《門前》
我?guī)娜チ?我想,到空曠的海上/只要說:愛你/魚群就會跟著我,游向陸地。
——《門前的!
03
多年來,顧城一直有遠離人群的愿望。
他頭上的帽子就是一個有趣證據(jù)。
白的,花的,高的,矮的,棉布的,牛仔布的……
關(guān)于他為什么要戴一頂稀奇古怪的帽子,歷來說法很多。
怕著涼啦,發(fā)際線太高啦……但揣摩顧城自己的話,那應(yīng)該是一頂他用來隔離世界,保護自己的帽子。
“這頂帽子確實是我和外界的一個邊界,戴著它給我一種安全感。它像我的家。戴著帽子,我好像就可以在家里走遍天下。”顧城說。
1988年,顧城的夢想實現(xiàn)了。他和謝燁一起移居新西蘭,居住在一座小島上。
顧城管那小島叫激流島。
顧城和謝燁在激流島自己的家中
在島上,顧城親自種菜、養(yǎng)雞、修房子,過上了遺世獨立的生活。
雞的世界與人世無別,只是少點文化,不相混雜。小雞無知多動,母雞瑣碎,公雞尷尬虛妄,與人一樣。等級森嚴,一代代雞如此近似,真像“百年孤獨”,只是有的在春暮忽然透出清靜的玉色,把人看呆了;每一代都有這個瞬間,優(yōu)雅,平靜,淡紅的冠上有火焰。
在這里,他和謝燁還有了自己的孩子,取名小木耳。
顧城和兒子小木耳
04
如果沒有另一個人的出現(xiàn),顧城和謝燁的生活或許就將這樣繼續(xù)下去。
但生活總是充滿了“如果”。
1990年,李英來到了激流島。
謝燁,顧城,李英(右)在激流島
李英和顧城的相識要追溯到4年前北京作家協(xié)會組織的一個詩會上。
機緣巧合,當(dāng)晚謝燁、李英、作家文昕住在一間宿舍,謝燁整晚訴說她和顧城的傳奇愛情,李英則蒙在被子里哭。
因感動而哭。
交往漸多,李英越來越明確自己對顧城的愛情。1987年,謝燁和顧城即將赴德的前一晚,當(dāng)著謝燁的面,李英對顧城表了白。
對于李英的感情,顧城一直給出的是積極的回應(yīng),他說過這樣的話:英兒,你和我天生就是一模一樣的,謝燁不一樣,她是我造就的。
顧城,謝燁,李英,和作家文昕
李英來到激流島后,“三人生活”的甘苦恐怕只有當(dāng)事人最清楚。
而處境最為尷尬的謝燁,給出了她能給予顧城的最大的理解和包容。
“有人說我是傻,還有人懷疑我是否根本不愛顧城,其實我是太愛他才為他做了很多犧牲。唉,誰也說不清愛是什么東西。”謝燁說。
在謝燁的參與和鼓勵下,顧城還寫出了《英兒》一書,寫盡了一段孤島戀情的純粹,超俗,痛苦,與絕望。
《英兒》
日子繼續(xù)著,直到1992年,李英突然離島結(jié)婚,徹底擊碎了這段三人關(guān)系。
愛情的幻滅和對謝燁的愧疚,在顧城心里造成不可修復(fù)的傷痕,他開始有了死的念頭。
自殺前不久,顧城寄給文昕的照片
一個人弄錯了愛/就像投錯了胎/你的樣子十分奇怪/一輩子也改不過來。
裂痕不可控制地越來越大,謝燁也恰在這時有了新的愛情。他們開始討論離婚。
然而,討論未果,1993年10月8日的那個絕望的下午就到來了,一把利斧,詩人和他無辜的愛人一起殞命。
顧城的畫 life
作為一個殺人者,顧城是不可原諒的;但作為一個詩人,顧城值得我們永遠閱讀和懷念。
關(guān)于他死亡的那些猜測和爭論,顧城永遠聽不到了,這樣最好。
感謝他的詩,讓活在塵世的我們內(nèi)心多了一些柔軟。
“我的詩/像無名的小花/隨著季節(jié)的風(fēng)雨/悄悄地開放在/寂寞的人間……”顧城曾這樣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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