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吳樹民

自我禁封家中近月，忽然解禁，猶如大赦一般，忙走出都市，奔向河邊，春風拂面，田野里，一片片紅艷艷的桃花、粉嫩嫩杏花，含苞待放；河岸邊，一叢叢鮮黃的迎春花，綻蕾盛開；偶爾，能看見幾只蜜蜂飛到花蕊上嗡嗡歡唱，忘情地吸吮花蜜，還會有幾對蝴蝶穿著花衣上下飛翻，熱戀般地糾纏著從身旁飛過……耳聽河水嘩嘩流淌，眼望泛綠的柳絲如美女長發(fā)似的輕輕飄揚，神清氣爽，老夫聊發(fā)少年狂，也不由展開雙臂，在楊柳堤岸迎著和煦的陽光慢跑起來……

望著在春風中蕩漾的柳絲，不由想起兒時的歲月，我們一群不知生活坎坷艱辛的娃娃，挎著給家中豬兒羊兒打草的竹籠，在河邊的楊柳岸上，發(fā)瘋似的嬉戲追逐，咯咯的笑聲隨著春風飄得很遠很遠。我們最愛玩的一件事，就是做只柳笛，烏哩哇啦吹著顯擺逗趣。

做柳笛不難，從泛綠的柳樹上，折下筷子粗、二三寸長一節(jié)柳條，兩只手抓住柳條節(jié)兒，擰巴擰吧，皮兒就和木心分離開來，從稍粗的一端抽出木心，就成了一段柳條管兒，用指甲刮去管兒一端約半指寬的綠皮，剩下皮里的嫩嫩的木質(zhì)，用手捏扁，一只柳笛就做成了。用小嘴巴噙著捏扁的柳笛那頭，鼓起勁兒吹，柳笛就能發(fā)出嗚嗚哇哇的聲音。如果氣力足，可以從柳樹上折下小手指粗的柳條，用同樣的方法制成柳笛，吹起來聲音雄渾，能傳得很遠；如果吹的時候把握不好，吹出的聲音，只能像老牛哞哞吼叫一樣，逗得大家一陣趣笑。我做柳笛，曾別出心裁折下一扎多長的柳條來做，鶴立雞群，惹得小伙伴羨慕不已，圍著我又喊又跳。

吹柳笛，和鄉(xiāng)村過紅白事兒吹喇叭一樣，也得吹出個調(diào)調(diào)，不過那時的我們，尚不知音樂為何物，更不會唱什么歌兒，吹柳笛只是憑著自己的喜好，吹雞鳴，吹狗叫，吹牛吼，亂七八糟胡吹一氣，只是圖個樂呵。

吹柳笛，和吹喇叭一樣，有單吹，也有雙吹。單吹容易，雙吹就得有充足的氣力了，否則，根本吹不響，只能遭到小伙伴一陣嘲笑，自取其辱。雙吹，也有講究，有同時吹兩只細柳笛的，也有同時吹一粗一細兩只柳笛的，同時吹兩支粗柳笛的很少，除非吹者有遠超常人的氣力，否則，只能獲得一陣奚落和嘲笑。我們同伴中，有個頭頂扎著兩個角角的小妹子，爭強好勝，從不服人，鬧死鬧活要來一次雙吹，還要同時吹兩只粗的。等大家圍成一圈，小妹子挽起袖管，給小手心唾了一口唾沫，兩手一擦，兩條小腿略略分開，扎好勢，抬頭挺胸，把兩支又粗又長的柳笛噙在嘴邊，猛吸一口氣，使出全身力氣吹了起來，反復三四次，一點牛叫的哞哞聲也沒發(fā)出。小妹子集足的氣流，大半都從她那豁豁牙縫中漏了出去，惹得小伙伴們哈哈大笑，小妹子又生氣、又羞愧，卻低著頭嗚嗚地哭了起來……

吹柳笛也有比賽，比柳笛的長短、粗細，這個和那個比，這幾家的和那幾家的比，這個村和那個村的比，誰輸了，就要讓贏的一方刮鼻梁或者彈額頭。還有一種輸贏獎懲的玩法，誰輸了，就要懲罰誰折下一小捆柳條，給贏家編織一個柳條帽，戴在贏家頭頂；如果贏家是女孩兒，必須采幾朵野花插在柳條帽上，讓女孩兒像當了一回公主似的興奮得發(fā)瘋半天。最有趣的是輸贏打屁股，折下二尺長的兩根細柳條，誰輸了打誰，還只許用柳條稍兒打，自然打不痛，不過是熱鬧取笑而已。

而今迎春踏青，一是人們的環(huán)保意識日益濃厚，不許孩子們隨意攀折柳條玩耍；二是孩子們可玩的�；詈晚椖刻�多，做柳笛吹、編柳條帽戴，勾不起孩子們的多少興趣。短短的柳笛慢慢淡出人們的視野，清脆的柳笛聲也漸漸遠去了。

2020.2.22

作者簡介

吳樹民，畢業(yè)于中國人民大學。先后在國內(nèi)外230余家傳媒發(fā)表文學作品1600多篇；出版有報告文學集、詩集、長篇報告文學、散文集、游記集、中短篇小說集等10部共500多萬字，《吳樹民文集》五卷，200多萬字；獲獎63次。中國作協(xié)會員，中國詩歌學會、中國散文學會、中國報告文學學會、中國楹聯(lián)學會、中國民俗攝影協(xié)會會員；陜西省楹聯(lián)學會、陜西省雜文協(xié)會常務理事，陜西省傳記文學學會副會長，西部報告文學研究會副會長。